“是吗?同‘以前’比……眼前这点虚火,不过是荒坟野冢前的萤火罢了。”那语气,苍凉得像冬日深谷的风。
他抬手指了指夜幕下远方那座沉默而巨大的山影:“瞧见那座山了么?它叫‘须臾’。”
吴之序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罕见的飘忽醉意,目光迷离,仿佛陷入了某个遥远的幻梦。
“‘须臾浮生堪若梦,人生几何许贪欢’……多美的地方啊……往年的霞官节前夜,城中男女老幼、江湖豪杰、文士游侠,哪个不是汇聚在须臾山顶,燃起冲天的篝火,纵酒放歌,剑舞长歌直至天明……那才是属于整个槿鄢的狂欢!哪似这小小王府……”
他摇了摇头,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浓重的嘲弄与失落,“不过是个用高墙围起来的……盆景罢了。”
尘封的旧忆骤然决堤,汹涌翻腾。少年的自己,提刀牵马,意气风发,仰望须臾山顶那漫天铺展、仿佛触手可及的星云……篝火跳跃,映照着柳丝轻拂中友人的笑脸,杯中的酒比繁星更亮……那些恣意纵横的快意恩仇,那些写不完也道不尽的逍遥。
然而下一刻,所有的欢愉被更深的血色吞噬,一位女子裙裾飞扬的身影,在铺天盖地的烈焰中凝固成一个带着微笑的剪影,无声地燃烧。那笑容如同烧红的烙铁,瞬间烫在吴之序的心尖!
剧烈的苦痛与悔恨如同极地的冰潮,瞬间淹没心湖,又化作无数锋利的冰渣,在他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上狠狠碾磨。他猛地攥紧了烟杆,骨节瞬间捏得发白。
阿龟听得入了神,见师傅忽然沉默,小心翼翼追问:“那……那么好的地方,为什么现在大家都不去了呢?”
吴之序的眼神迅速从迷醉转为冰冷的铅灰,那点醉意仿佛被利刃斩断,消散得无影无踪,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沉寂,声音亦低沉如同墓穴中传出:“因为……那年,卢禀初那小子的爹,卢昱青卢将军……在那须臾山顶,率领残部死守断后,为了挡住钱贼的叛军……”
他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砸落的冰雹,带着彻骨的寒意,“他下令点燃了粮草、油库……大火……烧了整整七天七夜……连着山上的贼寇……连同满山的松柏……一同葬送。”山风吹过,带来一丝遥远的、仿佛来自山巅的焦枯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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