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院另一头廊柱的阴影里,柳沫离像只受惊的小鹿,紧紧贴靠在冰冷的木柱上,捂着嘴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她将刚才室内隐约传出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,也亲眼目睹了卢禀初带着一身戾气和冰冷决绝地冲出门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,又看看那灯火摇曳下老态毕现、沉默得如同石雕的师傅吕彦希,一时间,少女心中又急又疼,又是对卢禀初安危的担忧,又是对师傅境况的关心,左右为难,心如乱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……”静室内,那声仿佛穿透了数十年光阴的叹息再次响起,如同秋叶坠落在深潭,“罢了……罢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叹息声,如同一个迟来的准许。柳沫离银牙一咬,再顾不上其他,猛地从柱子后闪身出来。她甚至没再去看一眼静室内的师傅,背上那杆细长的鸟铳,快步奔向院门边悬挂着的一盏防风气死风灯,迅速将其点燃、拎起。昏黄的灯光在夜雾中跳跃着,映着她坚毅而带着忧色的俏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扬灵!等等!”她低声呼唤着,毫不犹豫地提灯追出了小院,小小的身影迅捷地没入了王府庭院更深邃的黑暗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卢禀初心绪翻涌,怒火、不甘、失望、担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,勒得他几乎窒息。他脚下起初只是行色匆匆,步履沉重而急促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离那小院越来越远,胸中那股闷气仿佛也找到了出口,步伐越来越快。走过青石小径,越过石桥月洞,直至出了王府那气势恢弘的侧门,他的步子再也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,几乎是小跑,然后是狂奔。

        清寒的夜雾丝丝缕缕地漫起,如同游荡的薄纱,缠绕着街巷两旁的屋舍和草木。点点碎钻般的星光艰难地穿透这淡淡的寒纱,投下朦胧不清的光晕。一条蜿蜒的小溪汩汩流淌,在夜幕下闪烁着月光清冷的光泽,仿佛是为这迷途之人无声地指明方向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奔跑了多久,肺叶如同火烧,双脚也隐隐酸痛,卢禀初终于在城边那座熟悉的青石拱桥上停了下来。他扶着冰凉的桥栏,大口喘着粗气,胸腔剧烈起伏。夜风吹拂着他汗湿的鬓角,带来些许凉意,却吹不散心头的燥郁。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腰间摸索什么,却摸了个空,动作微微一滞,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‘剪不断,理还乱’……”他用力拍打着冰冷的桥栏,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情绪拍打进这磐石之中,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,“真是……别是一般滋味,锁在心头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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